千书真理事长的都秘书

山中无别物.

长瘁

  先看这里


  万字长文预警🆘

  殉情预警🆘

  三观不正预警🆘

  一个自己做了张图后心血来潮的激情产物

 私设 :夏🐶被千🐱推下楼后没死,但是昏迷了一整年(原谅我这个玛丽苏医学奇迹设定,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更合适的设定了)

夏🐶JohnBio代表身份保留

  沈也没挂,后来带着周锡勋和裴丽娜去美国了,同时与锡京彻底决裂。

  千书真×夏允哲🈶

  周锡京×夏恩星🈶 

  天下星🈶

  父女向 周丹泰×周锡京🈶? 

  (其实觉得写这篇文会挨骂,但还是写了hhhhh)



   她走后的第三年,疫情爆发。

  我站在Beverly Hills别墅的阁楼里,天窗外的阴霾轰隆隆压过来,我想起那个警察带着我去认证遗体的下午,天空也是这样压抑着轰鸣,却没有一滴雨掉下来。

  她苍白的脸面颊凹陷的可怕,嘴唇因药物毒性泛出青紫色,面容却是无比的安详,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短发的样子,也是最后一次。

  我晕倒在地上的前一秒里眼前是她身上惨白的布和架了铁栏的窗外在雷鸣中闪烁的红蓝色警灯。太平间里的冷气仿佛钻入了我的骨髓,将我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


  死寂的静默被恩星打破

  “阿爸。”

  我转头看她,倏地发现眼角不知何时变得潮湿。

  “怎么了?”我没由来的心悸。

  “阿爸你没事吧?”女儿有些担心的看着我“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阁楼有点凉,怎么了?”我慌张着掩饰。

  “社区消息说明天社区可能要封锁了,阿爸要和我一起去买东西吗?”恩星站在门缝里挤进来的那道光里,昏暗的阁楼里我迎着光看她竟显得有些不真实。

  “不了,恩星自己去吧,喜欢什么就多买一点。”我尽力冲她笑笑,尽管我知道那可能比哭还难看。

  她踟蹰了一下“那爸爸的药……”

  我恍然记起床头柜里的空瓶“哦……那就去公司帮我多带一点回来吧。”

  女儿点点头和光一起消失在我视线里。


  她那边也会下雨吗?


/


  “阿爸还是少吃点药吧……总是睡不踏实的话,我陪你出去逛逛吧,虽然现在情况不好,太远的地方去不了,但公园里散散步也总是可以的。”恩星把药瓶递给我,劝阻之余总少不了关心。

  我望着标签上的地西泮三个大字久久地出神,无端想起了今晨的首尔时报,家里的形势很严峻,志愿者和物资都不充裕。

  我大拇指的指甲推铲开标签的一角,看着正在舀咖啡豆的恩星说起了一句与咖啡并没有什么关系的话

  “以前你妈妈,总说你像我,她辛苦生下来的女儿,却不怎么像她。”

  恩星握着罐子的手停顿住了,她转头看向我,却什么也没说。

  我并没有讶异于女儿的反应,这是我,到美国后第二次和恩星提起她。


  第一次,是很久之前了吧,刚在洛杉矶安定下来的时候,我无意间在恩星的房间里发现了她的照片,被压在女儿灌了决明子的枕头底下。我在饭桌上和恩星说起这件事,我看见女儿连握铁勺的指尖都白了。

  我真的,看起来对她那么恶劣吗?

  “把妈妈的照片放到书桌上也可以,我托人从韩国捎过来了她的全套专辑,就都放在你那里吧。”

  “阿爸……我……”

  “我可以去给她买一束玫瑰吗?”

  她大概不会收我的礼物吧。


  恩星和我隔着瓷白色的八台对望,我看不清女儿的眼底

  “如果她还在的话,会很开心吧,我们女儿现在这么像她。”我兀自笑了一下,唇角和面颊却都很无力。

  “阿爸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恩星也一直在我面前对她的事情闭口不谈,我看见女儿僵硬的别过头,收好瓷罐,给漏斗加上滤纸。

  我没回答她的问题,问了她另一件事情

  “恩星啊,我想回首尔去做志愿者,可以吗?”

  恩星的神态在一瞬间恢复正常“阿爸怎么问我?这种事自主做主就好了,不过现在这么不安全,还是不要回去了。”

  我看着恩星酡红的背影想起了年轻时的她,恩星像她妈妈,穿这种张扬的颜色也很好看。

  “回去大概要待一阵子,公司的事情都要你来管了,所以要问一问你。”

  恩星在等待滤液的空挡转过身来看我,半开玩笑的

  “阿爸说的就好像你在这边就不需要我管公司了一样。”

  我闻声笑起来,自己确实撒手公司很久了,恩星一边读书一边帮我管着公司,都秘书随恩星一起定在了美国,到底是她手下的人,我放得下心。

  “阿爸啊……觉得自己老了,所以要听女儿的话。”

  恩星也笑了,问我干嘛忽然想要回韩国,于是她的笑像被映在塑料板上的七色光一样忽地僵住了

 

  “因为你妈妈还在那边。”


/


  快六月的天气,首尔比洛杉矶热些,也可能是走之前的那几天洛杉矶一直下雨,天凉。

  大概是医学生出身的原因,志愿者申请顺利的出奇。在隔离酒店住了十四天之后我就拖着箱子回了八十五楼。

  东西我一直留着,也一直有雇人定期打扫,却一次也没敢回来过。

  打开那扇熟悉的门,大片的红涌进我的视线,是我熟悉的她喜欢的风格。酒柜里比几年前更值钱的红酒,阳台摆着的那架定制款的三角施坦威,我的内心忽然被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充斥着。

  什么都没变,什么都变了。

  房间被打扫的很干净,隔离结束的前一天我也让人来收拾过了,衣柜里那些私人订制的礼服和梳妆台上有市无价的珠宝我一样也没动,只在自己空荡荡的一小块衣柜隔间里挂好带来的准备换季时穿的长衣,特意挑了她喜欢的设计师款。

  给恩星打过电话,就收到了组委会的通知,明早就要组织住户们核酸检查,我借着学历的优势做了专业的顾问指导,明天除了赫拉宫殿,附近的几处住宅区和商业街也需要我跟着帮忙。

  久不回首尔全然忘记了附近街区的样貌,只能凭借着一点残存的记忆思量明天的动向,理了理头绪,只觉得明天大概是很忙的一天,于是便早早的洗漱好睡觉了。

  我蜷缩在自己那一侧的小床上,看着对面整洁空荡的床榻,心像是被挖空了一般。


  千书真,现在可以允许我回来看你了吗?


/


  志愿工作倒是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累,住户们都很配合,只是穿了一整天的防护服觉得有些闷。

  听说李奎镇后来又入狱了,高尚雅也和他断了联系,倒是民赫去参军回来继续读了大学,好像快要和杰尼订婚了。

  这些都是女儿告诉我的,离开韩国后,我没什么打听这边人事的心思。

  忙了一整天,晚上的时候才能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吃点饭。原本是没有餐食的,但公寓附近的一家烧烤店的老板见我们辛苦于是将我们留了下来,疫情的原因,店里也没有其它的客人,我们十几个人处理好防护服,饥肠辘辘的看着铁板上冒油的五花。

  “要喝点什么吗?”我听见一道女声,很熟悉。

  是周锡京。

  我们对视后都愣了一下

  “夏叔叔?”是她先叫的我。

  “锡京。”我怔怔的回她。

  “你怎么在这里?”同声。

  一桌子的人和老板都看着我们,结果就是老板心善,单独给我和锡京开了一个卡台。

  “夏叔叔不是在美国?怎么会回来?”我看着对面的女孩儿熟练的翻动着铁板上的肉,香气游蹿进我的鼻腔,心里却有些发涩,往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如今也迫于生计做着这些她原本可以一辈子都不用做的事情“对了,恩星呢?没有一起来吗?”

  “想回来看看了,觉得自己还能帮上忙。恩星留在美国了,公司不能没人管。”我垂眼看见她把肉夹到我的盘子里,一块一块的剪好,尽管很饿,我却并没有什么想吃的心思“你怎么没跟你妈妈她们一起去美国?”

  周锡京听了我的问话,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我没有妈妈,她不是我妈妈。”

  周锡京依然是周锡京,那根植在她生命中的戾气依旧像一朵罂粟花一般绽放在她眉梢,我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她也许是会意便继续说了下去

  “我是不会和裴露娜那种人共同生活的,如果她执意要给裴露娜做妈妈,那我可以不做她的女儿。”

  聊起这些,我忽然也失了语,口舌发干,一个字也吐不出。

  “恩星和我说,你和裴露娜也断了关系。”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句“恩星不喜欢她。”我看着她的眼睛,企图将我坚定的信念也植入到她身体里。

  但还是太难了,我看见对面的人冷哼一声

  “所以啊,怎么会有父母不选择自己的孩子呢?”她低头看着铁板上的肉,铁质的夹子尖头深深陷进生肉的表面“她既然不能坚定的选择我,我也不会要她的。”

  “锡京啊……”看到她这样偏激,我有些懊恼和她提起这些东西。

  “我没事。”她低头没看我,翻过面的肉在金黄色的表面突兀的生出一道细窄的焦黑。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赫拉宫殿。”

  “在顶楼?”我震惊。

  她终于抬头对我笑,明媚的好像还是往日那个财阀千金

  “对,爸爸把顶楼留给了我。”

  也许是我惊讶的太过明显,她忽然笑了出来

  “夏叔叔怎么这么惊讶?这公寓是我爸爸建的,他当然会给自己留后手,不过可惜后来人还是去了,他遗嘱上这房子的继承人只写了我的名字。”她看着窗外喝了口水,然后又低下头“可能是打算把公司留给周锡勋吧,但后来也都破产了。”

  我看着她,心里有些难过“恩星总和我提起你。”

  她转过头来看我,眼底不再是稀松平常的水光“是吗?我还以为她大富大贵了,就不会再想起我了。”

  “当然不会,所以下次给恩星回个电话吧,你总是不接,她很苦恼。”

  “好,我知道了。”她低垂着眼微微笑,将烤好的肉剪开码到我盘中“叔叔你快吃啊。”

  “嗯。”我点头。

  “锡京!”老板在厨房门口叫她的名字。我也循声望了过去。

  老板指了指门口,周锡京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从厨房拿出一个一次性的餐盒,向门口走去,我这时才看见门口那个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锡京像是在和他说着什么,那人冲她点点头拿上餐盒向街道的另一端走去。

  周锡京重新坐回到我面前

  “像吧?”

  我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她。

  她也有些奇怪,转头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我

  “我说刚刚那个人,像我爸爸。”

  我后知后觉的点点头

  “哦……”

  “夏叔叔你……没看见?”

  “看不清了。”我坦言。

  “什么?”我才反应过来,锡京那时候被周丹泰关起来了,不知道那时候外面的事。

  “我啊,从楼上摔下来,视神经受损了,右眼还勉强恢复了,但左眼已经接近失明,看稍微远一点的东西就会觉得模糊。”我低头吃饭,并不想让她觉得我为此难过。

  她踌躇了很久,很小声的问我

  “是……千老师?”

  “嗯。”我着她点点头,平淡的就好像这并不是一件关于我和恩星妈妈的过往纠葛。

  我们沉默了很久,直到我已经觉得快要吃饱,锡京突然问我

  “恩星怎么样?”

  她埋头吃饭,没有看我。

  “在加利福尼亚大学,原本今年有场公演来着,现在美国那边形式也不太好,取消了。”

  锡京听了这话手里的餐具停了一下

  “也在UCLA啊……我还没看过她公演呢。”她看着我“恩星真的很适合唱歌。”

  我也看着她,透过女孩清丽的眉目,我又回想起那段快要死在我记忆里的日子,口中的食物变得索然无味

  “是啊……恩星……很像她妈妈。”


/


  忙碌着就入了夏,恩星打电话过来说美国的情况不见好,她除了上课就只会去公司,嘱咐我在这边注意防护。

  我和他说起锡京的事情,恩星好像全都知道了一般,语调轻松的告诉我不用担心锡京,她不是那么容易倒下的人。

  我没再过多的关注锡京和恩星的事情,但总是在一日日的忙碌里从恩星那里知道一些锡京的事情,比如深夜有人来与我分餐的宵夜,比如闲暇时出现在我与恩星视频电话里的另一张脸。

  七月的一个午后锡京吃过饭后替我收拾好碗筷,临走前站在门口对我说

  “千老师还有一些之前留在我家里的东西,我给叔叔拿过来吧。”

  提起她,我眼前的防控资料忽然变得虚焦,我像是没能理解锡京的那句话抬头看她,整个人很木讷。

  “叔叔是……不需要了吗?”直到她试探着问我,我才如梦初醒般的应了句

  “哦……不是……那就下次来吃饭的时候拿过来吧,麻烦你一直保管着。”

  她冲我笑笑

  “没事。”

  然后消失在了门内。


  我终于在这样一个被动想起她的黄昏踏进了那片陵园,和煦的光落在她黑白的面容上,是她还留着长发时的模样,在我目光触及到那双微弯的眼时,那些原本只生长在我心脏表面的细微裂痕忽然开始延伸,碎裂感仿佛让我整个人都轰然倒塌。

  包花的纸在脚下簌簌的响,我的头发也被风吹的有些凌乱,可却再也不能扬起她的发丝。

  原以为自己会说很多话,可我在那块石碑前坐到太阳落山也不曾吐露分毫。我就那样静静的坐在她旁边,看着天边从粉蓝色过渡到橘黄最后变成透明的紫色。

  我们之间,很少有这样和平的安静。


  锡京拿过来的东西不多,一个不大的牛皮纸盒子就装下了,锡京还额外给了我两张她的专辑。

  “现在没什么人听了,家里只有一些以前我爸爸收藏的,我挑了两张千老师喜欢的,也一起拿过来了。”

  我接下东西,道过谢,在锡京走后一件件的翻看她的东西。

  我企图从这些陈旧的物品中窥见她那段时日里的生活,我明明已经知道她过得很不好了,可这些东西真真切切的摆在我面前时,心还是像被淤塞住一般痛苦。

  朴素的保姆裙,瓶口已经有药体结晶的半瓶外用消炎药,被拆过封的医用棉签,简单的几件换洗内衣,将我那一部分折到背面的全家福。

  关于她,她走后我没为她流过一滴眼泪,我以为我不哭就不是在难过,可这一切最终都在这个夜晚崩溃,我抱着她的东西缩在床前的地面上泣不成声,那些我强忍住不流露出的,假装它们并不存在的悲恸终于在这一夜倾泻如注。

  千书真,我最大的痛苦,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不是在你走后日日夜夜被悔恨折磨。是我明明知道无法解救那些过往里的痛苦,却还被一遍一遍的提醒着那个血淋淋的你。

  它们如一把浸毒的刃,一刀一刀将我剐的鲜血淋漓 筋腱皆断,却始终没有彻底将我杀死。

  千书真,我就应该,活着赎罪。

  死了太便宜我了。


/


  首尔的情况愈发严峻,附近的街道几乎都封闭了,在这种近乎末路的情形中,唯一拥有相对自由的人也就只有徒劳维护着在崩塌前线局面的志愿者。

  接到新一轮核酸通知的时候是夜里十二点,我还在床上辗转,地西泮的苦涩味道还在口腔中留存。

  隔天早上我顶着还没过药劲的晕乎乎的脑袋在一楼集合时碰到锡京才知道,她也报名参加了志愿者。

  “都封闭管理了,店也开不了门,老板就让我先回家了。”

  我看着女孩手里拿着住户的名单却不知所措的样子,和队长商量后把她留在了我身边。

  我们两个负责四十楼到五十楼的核酸,锡京穿着笨重的防护服跟在我后面,我本还担心她会不堪任务的繁重,但我还是低估了这两年的变故对她的改变,锡京就那样拎着医疗箱紧跟在我身后,每到一户都认真帮我核对住户信息。

  恩星说的对,周锡京不是那么容易倒下的人。

  敲开4501的门之前,我都没想过还会在首尔遇见认识的人。

  “珍妮妈妈?”听说她后来搬去了比赫拉宫殿更豪华的公寓,在这里碰见她,我多少还是有些吃惊的。

  也许是分辨出我的声音

  “是……夏博士?”

  “啊,好久不见。”

  “真是很久都没见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好像刚刚在做饭,手上还拿着锅铲。

  “啊……六月份吧,珍妮妈妈不是搬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哎呀,还说呢,原本这房子租出去了,前两天住户退房了我就想着回来收拾一下,结果就被封在公寓里了……”

  她在门口喋喋不休,我的眼睛却定在了屋内的一处,沙发上叠腿而坐的红裙女人,秀丽的卷发披在脑后,一面往口中塞了颗青色的葡萄一面偏过头来与我对视,清冷的面庞上绽放出明艳的笑。

  “恩星妈妈……”

  “夏博士?!”面前的女人忽然提高了音量,我惊醒般的挪回眼神与她对视。

  珍妮妈妈顺着我刚刚目光的方向回头看去,我也迟钝的再次望过去,看见她朝我走来,一切都那么真实,就连她发尾金黄的光影都仿佛带着温度,我一时无法相信,直直盯着她看

  “恩星妈妈……是你吗?”

  没有声音,周围的一切都失去音量,我耳边仿佛有海浪冲荡的声响,巨大的欣快感将我包围,心脏像是失去控制般猛烈的跳动。

  在一切天旋地转之前,我眼前又是某个雷鸣无雨的午后从床上垂落的半角白布,窗外警笛的声音愈发刺耳,房间里蚀骨的阴冷仿佛要将我变成一具尸体。


  光,是刺目的白光。

  我整道视线都被这晃眼的白光充斥,亮的我几乎要流出眼泪,我伸手遮挡住大半的光线才眯着眼睛辨认出那是一盏白炽灯。

  周遭的味道让我熟悉又安心,我支撑着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在某间医院的病房里,锡京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见我醒了她忽然冲到走廊里大喊着“医生!”

  戴着口罩的医生和锡京快步走进病房,锡京有些担心的看着我,走到我床边。

  我忽然抓住她

  “锡京!恩星妈妈呢?她在哪?”

  我心急如焚,不明白为什么她不在,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但锡京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表情复杂隐忍的看着我。

  “病人你先冷静一下。”令我稍感慰藉的消毒水味却在此刻显得生冷。

  我看着锡京,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她却无助的望向了医生。

  医生抓住我的手腕,我不自觉的看向他

  “病人,你现在听我说。”

  我心里莫名升起不好的预感。

  “不管你在赫拉宫殿的四十五楼看见了什么,请全部都忘记它。”

  “什么?”我不能理解他刚刚说的话。

  “因为那里除了四十五楼的住户姜玛丽女士以外,并没有其他人。”

  他看着我的眼睛,我企图寻找到他的破绽,但他眼底只有严肃。

  “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了!我看见了!是恩星妈妈!她就在那里!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去见她?!为什么?!”

  我歇斯底里的挣脱开他的手要向外冲去,我坚信恩星妈妈就在门外的某一个地方,也许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某条长椅上,等待着我的到来。

  等着我和她说出那句我亏欠她的话。

  医生和周锡京两个人合力才将我又按回到床上

  “你自己也是医生!你难道不知道地西泮持续服用导致药物堆积过量的副作用吗?!”医生死死钳住我的手臂,看着我的眼睛质问我。

  我陡然失力,地西泮……可应用于多种症状,失眠 癫痫 惊厥……通过增强抑制性神经递质产生副作用,常见于过度嗜睡 头晕 乏力 共济失调……严重者兴奋 多语 欣快感甚至出现幻觉。

  ……幻觉……

  我绝望的看向锡京,她不忍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拜托……”

  我从他们松懈的手掌中脱身,蜷起身体痛苦的抱住脑袋,像要把整个人卷缩起来。

  “夏叔叔……”锡京小声的叫我。

  “拜托……我自己呆一会儿吧……麻烦你了,锡京。”

  他们离开病房后,我忽然觉得也许这才是我的幻觉,只有恩星妈妈才是真实的。他们都在骗我,明明她那么真实的站在我面前,连她眼底矜冷的光都看的一清二楚。

  怎么会是假的呢?

  我明明已经用尽全力了啊

  为什么就是不能再见她一面


  书真啊,千书真,你说如果你还在的话,会不会就是我幻想的那个样子,依然是那朵张扬明丽的玫瑰。


/


  我在工作时突然晕倒的事情整个公寓都传开了,最后甚至穿出了志愿者不堪重负工作时猝死的离谱传闻。

  队长一面慌里慌张且义正言辞的澄清谣言,一面碍于我的身体状况,让我回家多休息几天。

  出了我这样的事情,志愿工作也忽然减量,锡京打不成工,志愿工作又清闲下来,倒也乐得自在,整日到我这里吃喝。

  刚从医院出来那几日在断药,锡京一直照顾着我。我其实是不喜欢麻烦后辈的

  “锡京,你真的不用来的,我没关系的,我也是医生,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是恩星让我来的。”锡京把刚刚珍妮妈妈送来的汤盛出一碗放到我床头的柜子上。

  想起女儿在电话里关心则乱的问责声浪,我还是收了让锡京离开的心思。

  我不再想让恩星跟着担心。

  说起来,让我照顾锡京的人是恩星,让锡京照顾我的人也是恩星。

  我女儿啊,总是那么善良。

  “锡京以后打算去哪?”

  “没想好。”女孩倒了杯水给我。

  “你还想学声乐吗?或者学点其他别的什么的,有吗?”

  “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自己可以继续唱歌吧。”她对我弯唇一笑“不过……可能……也会尝试一些别的东西吧。”

  “你要不要去美国找恩星?你想学什么,做什么,我都会帮你联系好的。”我期待的看着她,想要一个肯定的回答。

  但她还是迟疑了

  “也许吧……如果恩星需要的话,我会去吧。”

  我继续累加着筹码,企图让她松口

  “你要是想留着顶楼的房子的话,就留在这边,八十五楼我每个月都安排了人定期打理,我会让他们一并把顶楼也打理好的,你放心去,别有什么顾虑。”

  锡京握着玻璃水杯,看着透明的水面,随后又看向我

  “我会考虑的,谢谢你,夏叔叔。”

  她还是没能给我绝对肯定的答案,我知道自己已经尽力,如果恩星也意在此,想必她会说动锡京的。


  小区解封的时候我还在慢慢断药,地西泮有药瘾性,我那会儿大概已经从一天一颗逐渐变成可以三五天吃一颗了。

  虽然解封,但周围的店铺还是没有开张的迹象,只有街角的指定供货超市还在每日维持着公寓里居民的生活。

  我是在一次买菜回来的路上遇到锡京的,她拿着超市里那种成盒卖的速食泡菜和午餐肉,走到路口的路灯下,把东西递给了一个人,我恍惚觉得眼熟,但视力不允许我分明的辨认出那个人。

  “锡京啊。”我走过去。

  她循声回头“夏叔叔?你怎么在这?”

  我冲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我来买菜。”

  我越过她看向身后那人,恍然想起来是那日在烧烤店门口的人,他有些畏惧的看着我,即使头发蓬乱,面色如土我也还是从五官的轮廓里看出一些周丹泰的影子。

  “这边店铺都不开门,我担心他没有吃的,所以一解封就出来看看他。”锡京向我解释道。

  “嗯,那下次来吃饭的时候,帮他也打包一份吧。”我冲她笑笑,想着大概锡京犹豫着要不要离开首尔也有他的原因。

  锡京冲我点点头,回头和那人对视,我看见他被灰黑沾染了大片的脸上映出一个笑,黑棕色的瞳仁格外明亮。

  回去的路上锡京向我道谢,问我为什么要帮他

  “我没有帮他,我只是想帮你。”我坦言。

  “什么?”

  “人在的时候,总有千万种困难阻挠着不能珍惜,人不在了,哪怕遇到相似的,能有个安慰也好。”

  她转头看我,我大概也猜到她想说什么

  “锡京,既然遇到了,也许就是上天尤怜,你比我幸运。所以,我再也找不回来的,我希望你还能得到。”

  我们走在那条共同回家的路上,我右手拎着袋子走在她外侧,我明白即使我们走在同一条路上她最终去到的那个地方也终究是在我之上。

  很长很长的一阵风里,我忽然想带着这满腹无处可说的悲恸和一身清醒的痛苦就这样消失在风里,飞散尽算了。


/


  春节的时候锡京来家里帮我布置了一下,清冷的房子也总算有了点节日气息。

  和恩星打了视频电话,她那边正是太阳最大的时候,我和锡京在这边守岁。

  听着女儿在那边和我絮絮说着公司和学校的事情忽然也有了一种满足感,填补了我离乱经后空荡的岁月里无光的躯壳。

  锡京抱着手机和恩星在沙发上聊天,我去厨房煮了一碗年糕汤。

  “好久没吃阿爸做的饭了,真是便宜你了,周锡京。”

  “没办法啊,我嘴壮,不像你没口福。”

  我听着她们斗嘴,不由自主的笑。

  “明年吧,明年,明年春节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在一起喝年糕汤了吧?”恩星说着。

  “嗯,等疫情结束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喝年糕汤啦。”

  我心下了然,锡京大概已经答应了恩星去美国陪她的请求。

  我也可以放心了。


  今年的初一和情人节是同一天。

  隔天早上,我带着宁越专供的反季葡萄去看了她。

  “不是说最喜欢吃吗?给你带来了。”我和她这样说着,却再也等不来回复。

  我沉默了很久,放在她碑前的一大捧玫瑰在雪地里显得格外娇艳。

  “纪念日快乐,书真。”

  如果你还愿意的话。

  “替你尝过了,很甜。记得多吃一点。”

  天上飘了雪,不大,冰凉的雪花化在人面颊上时就像眼泪流过一样。初春的风裹挟着大股的寒意向我袭来。

  “我三年没看见雪了。”我和她说。

  “洛杉矶那鬼地方,冬天根本不下雪。”我蹲下,用手指捻去她发上的雪花,冰凉的滑面触感提醒着我她永远也不能再对我笑一下。

  于是我笑了“所以,回首尔,看见了雪,我还挺开心的。”

  我望着那个被永久定格的她

  “如果你还在的话。”


  首尔今年春的雪下的格外频繁。

  春就被压在一层银白的雪面下,像被冰封的睡美人一般等待着拯救和复苏。

  恩星打电话说的最多的就是让我快点回去,我虽满口答应,却也明白遥遥无期,心里便觉得愧疚。


  她生日,我抱着花到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在那里了。

  “锡京?”我没想到她会在这。

  “夏叔叔。”她看见我,倒没有多大的惊讶。

  我把花放到她碑前,发现那里已经摆了两束玫瑰,于是我便把我的那束放在了那两束的旁边。

  “你怎么来了?”我问锡京,眼睛却看着照片里的她。

  “恩星让我来的。”锡京也没有看我。

  我们就这样奇怪的没有对视的,望着同一处开启了对话。

  “另一束也是你带来的吗?”

  “嗯,我也想来看看千老师。”

  “谢谢你。”

  “千老师喜欢玫瑰,我也想送一束。”

  “生日快乐,恩星妈妈。”

  “生日快乐,千老师。”

  锡京转头看我“千老师应该会高兴吧?”

  我也转过头看锡京“也许吧。”

  锡京忽然笑“怎么不会呢?千老师那么骄傲的人,最怕被别人忘记了,现在我们都记得她,她肯定会高兴啊。”

  我看着锡京,忽然有点想哭,冲她点点头

  “谢谢你,锡京。”


/


  首尔的疫情反复,尽管志愿者整日奔波着,病毒总是来了又去,我总是在这种徒劳的奔忙里感到一种无力与绝望感。

  她每年定制的设计师礼服在公寓封锁的前一天送到我手里。

  这是她最喜欢的礼服,她在时,总是穿着去演出,所以她走后我也依然没有取消每年的预定,衣服每年准时送到八十五楼,我就安排人打理好放到她的衣柜里。

  今年正好我在,就自己整理好挂到了她衣柜的最后一格。

  装礼服的定制防尘套里附了一个信封。

  我原以为只是店家的致谢语,随手打开准备丢掉时才发现那里面竟还有一张照片。

   “亲爱的千书真女士:

   感谢您的预定,这是您在本店定制的的二十五套礼服,应您要求,本次派送另附您第一次到店时的留影。

   再次感谢您的支持。”

  信封和信纸都在我目光触及到那张照片时从我手里滑落,它们掉落在地上发出细小的声音,却如一场剧烈的地震般让我整个人从心脏开始崩塌。

  二十五年前,我们在那家店里试过了婚纱,她认认真真的俯身趴在电脑前挑选着成片,我站在她身侧,觉得明明每张都很好看,不知道她在纠结什么,有些困倦的小声催促她。

  我们的摄影师把抓拍的照片拿到她面前时,她抱着摄影机笑的灿烂无比

  “夏允哲,你打哈欠怎么不遮嘴?”她看着我的窘态更开心起来,一面把那张我站在她旁边打哈欠的照片给我看一面躲闪着怕我删掉。

  “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挡的。”我嘴硬着解释。

  她难得笑的这样肆意,我看着她,便忽然觉得我爱她。

  婚纱照选好以后她就跑到前台去问,可不可以把那张抓拍的照片也一起洗出来,老板说可以把那张照片免费送给我们。

  “那就和礼服一起寄过来吧,不过要等到第二十五套。”

  我回去的路上问她这么喜欢那张照片,为什么不直接洗好了拿回来,她坐在我的副驾转过头来对我笑

  “二十五年之后,我们的孩子可能都有孩子了,我希望我还能记得我年轻时候的样子。如果二十五年以后,我门吵架了,我和你生气了,但只要我还能看到这张照片,我就会原谅你。”

  我那时还不敢轻易流露我的动容,我怕她觉得廉价,于是强忍住泪水,看着前方的路,点点头说了句

  “嗯。”

  “夏允哲,你会陪我二十五年吗?”

  “千书真,我会陪你一辈子。”


  我清晰的看见窗外落下了首尔今年的第一场雨,我在这场水幕的掩饰下任由眼中暴雨的肆虐,我的灵魂大概也破碎在了这场雨里,窗外轰鸣的闪电仿佛要将我击碎,于是记忆里她含笑的目代替了闪耀的雷,将我溺死在了这场浩劫里。


/


  我开始频繁的梦到她,在我们离婚祭念日后。

  那是我最后一次去看她,抱着整束的红玫瑰来到她墓前,告诉她

  “我后悔了。”

  千书真,我后悔和你离婚了。

  我几乎每晚都在流泪,只要她出现在梦里,醒时的枕巾都是潮湿的。

  志愿工作周而复始,徒劳无期的继续进行,锡京察觉出我的颓然,但也还是在告诉恩星后别无他法。

  我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药物似乎已经不能阻挡这种症状的发生,一闭上眼睛就是她的模样,坐在我的副驾上嫣然的笑。

  我联系了收容所和墓园,锡京来家里吃饭的晚上,和她说了这事

  “恩星说我一年没回去了,等这次解封了,锡京去恩星那边吧。”

  我见她仍犹豫,继续说着

  “我联系了收容所,他有地方去的,是我大学时候志愿服务过的收容所,你可以放心。”

  “谢谢你,夏叔叔。”她看向我,微微笑。

  “收容所那边会给他安排住所和工作,也会有固定的联系方式,你以后还是能找到他的,锡京安心去恩星那边吧。”

  锡京看着我点点头,又道“夏叔叔可以陪我去看看姐姐吗?”

  我错愕了一秒“好啊。”


  通报的那例阳性是疫苗误诊,公寓以最快的速度封锁,又以最快的速度解封,我心里的无力感却更甚。

  安静的墓园里,女孩的碑前放了两束白花,我看着闵雪雅墓前放着的彩色糖果,问锡京

  “你之前来过?”

  “我每周都来。”

  “这样啊……”

  “姐姐喜欢吃这些,我每次来都给她带。”

  “你有心了。”

  “不,这都是我欠她的。”

  锡京抹去面中的泪“夏叔叔要去看看千老师吗?”

  我低下头,停顿了一会

  “不必了。”


/


  她的祭日快到了,我给恩星打了电话,没敢开视频,我怕她看见我青黑的眼圈又要担心。

  “阿爸,你马上就要回来了对吧?”

  “当然啦,我女儿最近好吗?”

  “很好,公司和学校都很好,就是有点想你。”

  “不要想我,恩星。”

  “什么?”

  “锡京也要一起回去,恩星难道不想锡京吗?”

  “有一点吧,不过阿爸说这种话……难道阿爸没有想我?”

  “当然不是!”

  我听见恩星泠泠的笑。

  “不过,恩星啊……”

  “嗯?”

  “我好想你妈妈。”


/


  很苦。

  好多好苦。

  好像变的更多了。

  前面那个人是恩星妈妈吗?她为什么在那么高的地方

  我怎么碰不到她

  ……用不上力了

  恩星妈妈?

  怎么不理我

  ……

  为什么会有白色的布

  窗外是有警笛声吗

  好冷……

  我看清了,那不是恩星妈妈

  好漂亮的一朵玫瑰

  花瓣怎么散开了

  好香啊

  落到我脸上了


  “我的玫瑰来接我了。”🥀


〔后文见同合集《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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